虎年说虎｜中华大地上

HAPPY NEW YEAR

导 读

大型猫科动物隐秘、凶猛、身姿优雅，它们拥有无可抵挡的魅力。与此它们也是各自所在生态系统的旗舰物种，其种群兴衰反映了生态系统的完整性和健康程度。过去的一个世纪，国内失去了绝大多数的虎和豹，但 它们正在悄悄回归。

在阅读本文之前，先来猜猜下面三只 “大猫” 分别是什么品种：（点击可查看大图）

撰文 | 宋大昭

责编 | 冯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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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在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一只东北虎出现在国内最北端的漠河。

2021年12月29日，黑龙江省野生动物研究所副研究员周绍春带领的研究团队，在大兴安岭北极村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发现了疑似东北虎的雪地脚印和足迹链。经过对粪便进行DNA物种识别，确定为东北虎。

这是大兴安岭地区时隔50多年重新发现野生东北虎踪迹，也使得野生东北虎的野外分布区从俄罗斯的犹太州-国内小兴安岭往西北方向扩展了约600公里 [1]。

在国内，老虎出现的新闻近年来已不罕见。除去虎豹国家公园经常会发布一些监测信息外，乡间村社、高速路边偶遇老虎的消息时有发生，这一切似乎都在传递一个信息：东北虎正在国内复苏。

而来自虎豹国家公园2021年底的监测数据表明：东北虎豹国家公园内的野生东北虎、东北豹数量已由2017年试点之初的27只和42只，分别增长至50只和60只 [2]。这意味着国内野生东北虎的数量不到四年时间几乎增加了一倍。回顾上一个虎年（2010年）俄罗斯圣彼得堡市的 “保护老虎国际论坛”（老虎峰会）上，13个全球野生虎分布国通过了一项重大的联合行动计划—— “全球野生虎种群恢复计划”，并联合发表了《全球野生虎分布国首脑宣言》。宣言中设定了一个宏伟的目标：到下一个虎年（即2022年），全球野生虎数量翻番。

02

大型猫科动物是生态系统的顶级掠食者，其种群兴衰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所在生态系统的完整性和健康性。这是大型猫科在与生俱来的吸引力之外所蕴含的独特生态价值，而老虎无疑是大猫中的佼佼者：它几乎是整个亚洲森林的代表物种。从俄罗斯远东到整个中南半岛和印度次大陆，甚至是苏门答腊岛，都曾经有老虎漫步 [3]。

国内土地上曾经拥有全部9个虎亚种中的4个：东北虎、华南虎、印支虎、孟加拉虎，是世界上拥有老虎亚种最多的国家，同时也是老虎数量最多的国家之一 [4]。

今天只有不超过两位数的东北虎和孟加拉虎偏居于国内东北和西南的边境地带 [5]。在过去的数百年间，随着人类文明从农耕时代进化至工业时代，人口数量迅猛增加，对自然资源的需求和利用能力也在呈几何级数地增加。

在与人类对自然空间和生态资源的竞争中，虎逐渐败下阵来。 不仅国内的老虎岌岌可危，整个亚洲的野生老虎也仅剩4000只左右，而历史上它们有迹可查的种群规模大约是10万只，也就是说，100年间地球损失了97%的老虎 [6]。

在现存的6个老虎亚种里，华南虎只能在动物园中觅得身影。而在剩余5个还生活于野外的老虎亚种中，除东北虎数量在上升、孟加拉虎种群规模保持稳定外，另外的3个亚种：印支虎、马来虎、苏门答腊虎都依然处于野外种群衰退的状态， 苏门答腊虎和印支虎可能都已濒临灭绝 [7]。

在老虎的世纪悲歌声中，国内的努力显得尤为重要：一个飞速发展的工业化大国，正在克制地改变自己对待自然资源的态度，并以国家之力使得这个极具魅力的物种重获新生的机会。

国内东北虎豹国家公园是世界上最大的老虎保护地 [8]，它或许也会成为老虎保护的一个范例，或是国内全境老虎复苏的起点。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国内野生老虎的数量能到达100这个数字。

03

国内的地势大约分为三个阶梯。老虎作为体型最大的猫科动物，主要生活于地势最为低缓的第三阶梯。而国内还有豹属大猫中的另外两个成员：金钱豹和雪豹，它们分别栖居于第二和第一阶梯。

如果说虎的数量回升更像是针对一个物种的保护工程， 金钱豹和雪豹的复兴则代表着国内整体生态治理的成效。

在国内，这两种大型猫科动物分布远比老虎更加广泛，且很多栖息地位于西部人迹罕至之地。这给野外监测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全国范围准确的种群数据很难有效获取。

但一些局部的调查依然表明：金钱豹和雪豹都有种群恢复的迹象。

在山西省中部的和顺县，北京师范大学与保护机构“猫盟”合作，对当地的野生华北豹（金钱豹的一个国内特有亚种）种群进行了持续的监测。数据表明，从2015年到2019年，当地华北豹的种群估算密度从1.2只/100平方公里上升到1.6只/100平方公里，大约增长了1/3 [9]。

2021年，北京大学与猫盟合作，在和顺县进行全县域摸底调查，调查结果表明，在和顺县约1000多平方公里的范围里，2021年至少生活着20只定居的成年豹，有8只母豹带了14只幼崽，其中5只为当年所生。 还有超过30只处于扩散阶段的游荡个体 [10]。

图1 六盘山华北豹 | 图源：宁夏六盘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复旦大学、猫盟

在陕西子午岭地区，北京师范大学的持续调查表明，当地存在一个规模超过100只的华北豹种群 [11]。宁夏六盘山自然保护区自2019年起开始与复旦大学和猫盟合作开展华北豹系统调查，截至2021年已经在约800平方公里的范围内监测到超过20只豹个体 [12]。

图2 六盘山华北豹 | 图源：宁夏六盘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复旦大学、猫盟

四川曾经做过数次猫科动物调查，位于四川西部的甘孜州是一个豹分布广泛的区域，雅江、甘孜、新龙、炉霍、白玉、石渠等县的林区都有金钱豹的野外记录 [13]。与四川甘孜州相接的青海三江源、西藏昌都地区也存在大面积的金钱豹栖息地。2021年，由国家林草局中南院组织的野外调查在西藏昌都的洛隆县约1200平方公里的区域里共识别出30只以上金钱豹 [14]。

图3 四川雪豹 | 图源：四川省林草局、猫盟

随着这些区域性调查的推进，更多的金钱豹种群和分布区被识别出来。虽然这个过程看上去只是 “发现” 了过去没有发现的动物，而不能证明其 “数量增长”。但其中一些金钱豹的记录是基于多年野外调查的积累而出现的，它更像是一种“过去一直没有拍到，但忽然拍到了”的情形，这似乎说明金钱豹的种群在扩大，它们的个体正在四处扩散。

金钱豹的复苏或许主要得益于上世纪90年代开始的天然林保护工程和近20年来不断加强的盗猎执法。作为一种适应力很强的大型猫科动物，金钱豹对于栖息地质量的改变反应迅速。当森林和猎物消失，金钱豹种群会急剧衰退；而一旦森林开始恢复，残存的一些金钱豹小种群便会开始复苏。它们比虎、美洲豹等更大型的猫科动物更加能够适应中小型的猎物，因此即便并非非常理想的森林，或许也能够提供金钱豹生活所需。

2019年，一只雌豹出现在河北省驼梁自然保护区。这里临近革命圣地西柏坡，在持续数年的监测中，这里一直没有出现金钱豹的身影 [15]。这只雌豹似乎是太行山金钱豹种群正在恢复与扩散的证据，或许越来越多的个体正在遵循本能，沿着森林逐渐恢复的山脉去寻找生命之路。

图4 太行山华北豹 | 图源：北京师范大学、猫盟

或许我们能够谨慎地期待，国内的金钱豹将会突破1000只的规模。

04

相比于生活在森林、与人类更加接近的金钱豹，选择在远离人类的高原山地生活的雪豹，境况要更好一些。

虽然雪豹从未经历像虎、豹那样的种群急剧衰退，但近半个世纪的矿产开发、放牧以及盗猎行为依然使得很多分布区的雪豹数量减少。由于野外调查的困难，国内雪豹从未有过基于详细调查的野外种群评估数字，长期以来被估计为3000-4000只 [16]。这个数字看上去比虎、金钱豹乐观得多，但隐患在于雪豹所处的高原环境非常脆弱，一旦被破坏可能要历经数百年才能恢复。

国内拥有超过60%的雪豹栖息地，是拥有雪豹数量最多的国家 [17]。2013年，12个雪豹分布国政府代表在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凯克的全球雪豹及其生态系统保护论坛上签署了《比什凯克宣言》，与会代表宣布：在2020年前确保全球20个雪豹景观的安全（简称“20 by 2020”）。每块雪豹景观至少有100只育龄雪豹，拥有足够且安全的猎物种群，并与其它雪豹景观有功能性连接。

至少，国内贯彻执行了这些雄心勃勃的计划。从生态保护的角度而言，雪豹栖息地得天独厚：在国内，整个青藏高原加上新疆的天山和阿尔泰山脉给雪豹提供了辽阔的生存空间。相对而言，国内东部人口密集、无论是农业还是工业发展都已非常成熟，西部则人口密度较低，生产模式以农牧业为主。在保护优先的策略下，一些矿产开发被叫停，大片的土地很快便转型为保护地，其中最为典型的包括三江源国家公园和祁连山国家公园。

2021年，三江源国家公园组织力量开展雪豹栖息地适宜性评价研究，确定了国家公园内雪豹部分重点分布区，准确定位255个具体分布位点。基于野外监测的模型推算，三江源国家公园的雪豹种群数量达到1000只，被全球学界公认为世界雪豹分布最密集的区域之一 [18]。

图5 青海三江源雪豹 | 图源：猫盟

根据2021年央视网报道，研究数据表明，国内雪豹野外种群数量已经从21世纪初期4100只左右增长至5000只左右，增长了22% [19]。

不容忽视的是，目前依然存在大片的雪豹栖息地并未经过调查， 上述数字的准确性还有待进一步确认。 雪豹种群增长的趋势却能从更多的渠道得到证实：无论是在祁连山还是在三江源，很多牧民都表示雪豹多了，因为他们在山上看到雪豹的次数更多了。

图6 青海祁连山雪豹 | 图源：祁连山国家公园青海管理局、北京大学、猫盟

气候变暖可能会给雪豹带来一些小问题。随着植被因温度而变化，雪豹的栖息地可能呈现出缓慢缩减的趋势，但相较于人类活动对雪豹造成的影响而言，这种自然界的变化可能是雪豹依靠其适应能力就能够应付的。

重点在于，当政府和民间力量都在针对雪豹开展一系列的保护工作时，究竟该如何去检验这些保护工作的成效？虽然今天针对雪豹的调查并不少，但得以公布的、基于个体识别的种群数量依然非常稀少。

我们或许能够乐观地期待，对于国内雪豹，理想中的种群数量应该是10000只。

05

在全球生物多样性持续萎缩的 国内的努力正在让三种大猫都实现种群增长。

一方面，这类似于一种“触底反弹”，毕竟国内曾经失去了超过90%的虎豹。但另一方面来说，三种大猫的种群恢复也说明了国内式保护的有效性。

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特别是对于虎豹而言，从一个极小种群恢复到一个小种群或许是容易的，但要从一个小种群恢复成一个健康种群，则将非常困难。这意味着更大尺度的土地空间要被用于保护，并且是在更加高效的管理之下。

大型食肉动物与人类的共存显然比刺猬和黄鼠狼在小区里与居民共存困难得多，它们会提出一个自古以来的老问题：当大猫们需要更多的自然资源时，要如何处理人类的发展与它们的关系？

在过去，我们的选择是消灭。而 我们或许可以期待更富智慧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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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宋大昭，国内猫科动物保护联盟（简称 “猫盟”）创始人。

”

参考文献：（上下滑动可浏览）

1. 地图实测

2. 澎湃新闻 最新数据！东北虎种群数量达50只以上，东北豹达60只以上

3. 《世界野生猫科动物》p.190

4. 国内野生印支虎和东北虎种群现状,分布及其猎物本底状况研究 冯利民，2011

5. 西藏墨脱发现孟加拉虎

6. 2022年全球老虎数量翻番，人类应对保护挑战

7. 《国内国家地理》2014.3 丛林困兽的末日拯救

8. 东北虎豹国家公园 (hubaogy.cn)

9. Enlarge the spots: challenges and implications for North Chinese Leopard conservation in a modern human-dominated landscape 2022，待发表文章

10. 《和顺县域华北豹调查报告2021》，待发表数据

11. 陕西子午岭林区生存迄今最大华北豹区域种群—新闻—科学网 (sciencenet.cn)

12. 个人通信

13. 与相机确认眼神！甘孜新龙县拍到“卖萌”豹子 -四川新闻-四川新闻网 (newssc.org)等

14. [24小时]西藏 经鉴定西藏洛隆金钱豹为濒危物种华北豹_CCTV节目官网-CCTV-13_央视网(cctv )

15. 李剑平个人通信

16. 我国雪豹野外种群数量增至约5000只_三农频道_央视网(cctv )

17. 全球雪豹60%的栖息地在我国-新华网 (xinhuanet )

18. 监测显示三江源地区雪豹数量或已超过1000只--社会新闻-东方网 (eastday )

19. 我国雪豹野外种群数量增至约5000只_三农频道_央视网(cctv )

制版编辑 | 姜丝鸭

这种凶狠的“高冷大猫”

答案就是——萌萌的雪豹！

这些家伙常在雪线附近和雪地间活动，故名“雪豹”，他们有着厚厚的皮毛，毛茸茸的大尾巴，以抵御海拔3000-6000米的严寒。

2013年10月23日，在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凯克举行的第一届全球雪豹保护论坛上，十二个亚洲国家签署了关于保护这种大型猫科动物的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比什凯克宣言”。

各国一致同意，将每年的10月23日定为“世界雪豹日”。

雪豹是旗舰物种，它的种群恢复一定程度代表着生态环境的向好，最新研究数据表明，我国雪豹野外种群数量已经从21世纪初期4100只左右增长至2021年的5000只左右，增长了22%。

作为国内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给雪豹设立自然保护区，能够更好地保护其种群的延续。2022年的世界雪豹日，从卫星视角，俯瞰国内五个自然保护区的雪豹，从万米高空感受这些美好的生灵。

羌塘自然保护区

羌塘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位于西藏自治区北部，昆仑山、可可西里山以南，冈底斯山和念青唐古拉山以北，总面积为24.712万平方公里。

羌塘自然保护区是高原荒漠生态系统的代表地区，这里不仅有星罗棋布的湖泊，空旷无边的草场以及皑皑的雪山和冰川，而且有众多的濒危野生动植物，雪豹，就是其中的一员。

羌塘四周海拔5000-7000米，保存了独特的高寒生态系统，内部地势平缓开阔，湖泊星罗棋布，高寒草原生物生长量虽低，但面积广大，食物仍较充足，加上冰雪融化，众多的河流及盐湖又为野生动物提供了饮水和食盐。

三江源自然保护区

2021年，三江源国家公园建成，成为我国首批设立的面积最大国家公园。

自2003年，这里的野生动物种群明显增多，藏羚羊由保护初期不足2万只恢复到7万多只，雪豹、金钱豹、藏野驴、黑颈鹤等野生动物频频出现。

巍巍昆仑，江河奔腾，这是多么美好的一片生态宝地啊！

阿尔泰山自然保护区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这么介绍阿尔泰山：“阿尔泰山脉是位于西伯利亚生物保护区西部最重要的一条山脉，这里有两条最著名的河流——鄂毕河和额尔齐斯河。”

这里是野生动物的梦幻栖息地，被评为全球36个优先保护的关键生态区之一。

许多濒危、特有种都在这里生长。比如貂、鹿、许多不同种类的鹰，以及世界上体积最大的野生山羊——盘羊、神话般的传奇大猫——雪豹都在这里繁衍生息。

祁连山自然保护区

祁连山位于青藏高原东北边缘，甘肃省西部与青海省东北部的交界处，是由一系列北西—南东走向的平行山岭和山间谷地组成的大山。

祁连山以宽见长，它南北宽度达200-400公里，主峰海拔5808米，其他山峰海拔多在4500-5500米。

暗腹雪鸡、淡腹雪鸡、鸢、金雕、胡兀鹫、玉带海雕等鸟类，盘羊、岩羊、棕熊、雪豹、石貂等兽类分布于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山裸岩、高山流石滩、雪线附近以及森林带上线。

群峰连绵，流水涓涓，松涛林海，碧草无垠，一座座雪域圣山哺育着无数的生命，沉淀着许多久远而未知的文化。

新疆天山自然保护区

新疆天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卡拉马拉海区域多高山，人烟稀少，是雪豹的绝佳栖息地。

近年来，生态环境保护和野生动物保护力度的不断加大，我们保护野生动物意识的增强，林区生态环境得到有效恢复。

近几年，新疆天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不断加大野生动物监测力度。根据不同野生动物活动范围的判断，在林区布置红外相机，相继拍到了雪豹、北山羊、马鹿、棕熊、狼、猞猁、黑琴鸡等重点保护动物的图片、视频资料。

策划：战钊

文案：焦子原 张佳兴

卫星数据：共生地球

资料来源：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光明网、国内国家地理、国内林业网、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生态环境局、新疆天山西部国有林管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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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