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的日子，就像是每天在康乐土上漫步，总能在小红楼、马岗顶、泅水场四周、东大球场边等地，遇到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猫。我们总会带着猫粮，给它们一些温暖。

这些年，与爱猫之人同行，那份情感仿佛已经融入了心中。猫的灵性，让我和我的老师都感到惊讶。记得十多年前，在康乐土，那片老树蔽日、灌木丛生的地方，猫咪们在这里出没，它们的身影不像现在这么容易被发现。我们与猫的交流，就是老师吹口哨。有一次，老师和学生们一起吃过饭，路过中文堂旁的百年大樟树，老师吹了几声口哨，只见一只白猫沿着树干而下，不怕人多地广，直接跑向老师。学生们都觉得很神奇。还有一只黑猫，它的品种是乌龟，从小听惯了口哨声，不论多远，听到声音就会像箭一样飞来。这只黑猫长大后一度消失，一年多后，一天夜里散步，老师试着吹起口哨，一团黑影从远处飞奔而来，我们和猫都认出了对方。

儿子第二次带猫回家，是在2006年的夏天。他要去香港科大直博，把宿舍收养的两只猫交给了我们。白猫叫小白，是儿子在怡乐路上课时，在路边捡到的奶猫。橘猫叫小叶，说是收容它时，正值电影《天下无贼》上映，里面的李冰冰扮演一个冷酷又可爱的女贼小叶，很黏人，室友们都觉得这橘猫有点像，于是“小叶”就成了它的名字。

虽然有些麻烦，但儿子拜托的事情还是要做的。日子久了，看着小猫渐渐长大，我们乐在其中，于是给猫改名，变成了“大凡、小凡”。

2009年，我家猫族迎来了第五个成员。这是一只壮硕的雄性橘猫，也是正宗的康乐猫，它原本一直守候在西区681栋楼前，明显是被住户长期饲养的。我们散步经过，偶尔也会给它撒些猫粮。到了年末，我家翻修，带着四只猫租住小西门的博士后公寓。一天傍晚散步，按例先到681栋撒猫粮，转身往回走，却发现自己一直跟在后面的这只猫，无论怎么甩都甩不掉，只好任由它大摇大摆地跟进屋，成为了家中的正式成员。

这是儿子第一次带猫回家。儿子路过学校东门外的花店，看到店家用笼子关着两只小奶猫出售，小猫仿佛闻到了救星的气息，冲着儿子不停叫喊，于是被买下来带回了家。从那以后，我们多了一个身份：“猫爸”“猫妈”。

四只猫其实有一个共同的学名“中华故乡猫”，别名土猫。只是出身不同，性格也就有所不同。大凡、小凡有点娇生惯养，特别大凡，非常任性，早上睡觉，主人关了卧室的门，大凡总会一跃而起，用前爪抱住门把，轻轻一扭就开。小白是被遗弃的小猫，最没有安全感，听到一点响动，就会东躲西藏。只有小叶，正宗的康乐土出身，颇具康乐胸怀，举止淡定，似有几分修养，又有几分慵懒，加上脸圆、体胖、腿短，最受我家老师一众喜欢，直呼“加菲猫”。

这只不羁的猫，曾是康乐土的精灵，在我家生活了五年后，离家而去。我们张贴寻猫启事，遍寻无着，过了许久，竟在小区树丛里遇到了它，健硕依旧，自由自在，却不再理睬我们的呼唤。

康乐土是个有故事的地方。南北朝著名诗人谢灵运，因一身傲骨被贬到时为蛮荒之地的广州珠江边，传说他的贬居之地就是后来的康乐村。一百多年前，珠江边建起了岭南大学，这座校园也自然而然地叫做康乐土。我想，所谓康乐胸怀，应该就包含了谢灵运那样的奔放和不羁。得益于这座百年校园，在我们眼里，康乐土的猫也就有了不同的风采。

五只猫中，哈皮的康乐气息更浓，常常趁人开门擅自溜进来，夜里寻它，它就趴在别人家的围墙之上，怡然自得。早上打开楼下的门，它已经躺在门外等着回屋。哈皮的任性和随意，让我想起一句歌词：“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曾经见过一个退休的阿姨，每天给流浪猫做饭，她的出现就像一个磁场，的猫不唤自来。阿姨说，她做的饭小猫吃得香。曾经见过一位文雅的女士在永芳堂四周喂猫，下雨天会备两把伞，自己撑一把，另一把撑在地上，小猫就在伞下不急不忙地享用晚饭。路上常常遇到熟悉的伴侣，喂猫之余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康乐土虽美，却非世外桃源。如果康乐土的猫有记忆，想来也会对遭受过的险情念念不忘。曾经为了整洁整齐，很多灌木和猫一起消失了。一时间，网上网下，不乏为猫请命之人。康乐土的底色毕竟在，心存良善，刻薄为怀，猫始得安宁。猫的安宁又未尝不是带给人的安宁？在康乐土，时不时会出现大门生和小猫独处的温馨画面，远远地望着那些稚气的脸庞，小猫带给他们的，是长久的放松？还是片晌的疗愈？想起罗素的话：“整齐多态乃是幸福的根源”，诚哉斯言。

儿子送猫，理由孝顺可感：“我不在家时，猫可以陪你们。”他老爸却不领情：“明显是增加麻烦嘛。”两只猫遂得名：“大烦，二烦”。

如今想来，在哈皮眼里，外面的大千世界，远胜被圈养的家。我疑惑的是，收养猫，条件是绝育，家里五只猫都送宠物医院做了绝育手术，除了哈皮，其他猫绝育后更愿意居家而栖，唯有哈皮，横冲直撞，也是猫中的异类了。

这只不速之客的猫被我们唤作“哈皮”。我不断猜不透，哈皮为何认定这是它的家？或许是我们身上带去家中四只猫的气息？总之它当者披靡，尽显霸蛮之相，令家中四猫陡增不快，奈何它体型健硕，四猫单打独斗不过，只好抱成团，四对一。哈皮却是不屑一顾。

2004年10月的一天，在中大生科院读大三的儿子，给我出差外地的我打电话，说是要送礼物给爸妈，电话那头，隐约传来小猫的啼声。

如果儿子不在中大读书，我家也不住在康乐土，大要就没有这五只猫的故事了。有些缘分，似乎天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