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浮香粉末青葱白纸签约作家，爱猫，爱抖M，爱烘焙，微博@浮香粉末

01

阿田来店里时，我和耗子正努力折叠自己，它是为了出恭后清理，我则是为了剪脚指甲“雷子，给你介绍个姑娘！”陆大婶的嗓门穿透力极强，隔老远就能唤醒整条街。

我吓得跳起来，没刷牙没梳头，眼角还挂着眼屎，耗子给了我个王之蔑视，淡定地舔着菊花看到阿田第一眼，我的心就凉了一半，这也忒朴素了来西塘的姑娘家哪个不是能穿多“少”穿多少，文艺范儿戴顶宽毡帽，俏皮范儿抓个团子头，再不济也裹个七彩披肩吧？眼前这位倒好，羽绒服裹得跟大粽子似的，马尾歪斜地扎着，俨然三线城市路边摊水准。

我懒散地坐回躺椅，陆大婶直敲我脑袋，“死雷子，能热情点吗？一点面子都不给大婶，下次别来吃小馄饨！”陆大婶的小馄饨可是西塘出了名的好吃，一天不吃想得慌，三天不吃睡不着，冲着小馄饨咱也得奉承下，我忙赔笑认错。

“她叫阿田，名牌学校的大学生，毕业旅行来玩儿，阿田，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雷子，高中没读完就辍学了”我撇撇嘴，陆大婶还不知道出卖了我多少家底阿田跟我握手，声音倒算甜，长得嘛……还是算了阿田带的钱不多，之前住客栈太贵，陆大婶知道我店里还有空房，说没事还可以给我帮忙。

第二天我被耗子嗷呜惨叫声惊醒，披着大棉袄匆匆下楼，耗子已经在地上瘫成一堆，脑袋不翼而飞！“你杀了耗子！”我满眼震惊阿田转过头，举着只小钢梳，我这才发现那堆没头的竟然是耗子的毛，这货平时看着肥，敢情是虚胖啊！。

阿田说她在学校助养过几只流浪猫，如果不梳毛它们舔多了容易吐，耗子被按在地上，犀利的小眼神直射我，仿佛在说：死奴才，还不救驾！

02

冬季生意不好，偶有客人我就让阿田招呼，别说她做的简餐还总被人称道白日里阿田喜欢抱着耗子，坐在露台的吊藤椅上晒太阳，听我那堆八十年代老碟，到晚上耗子例行公事跟母猫去幽会，阿田就趴在窗边看月色遮掩下的乌篷船。

我拎着两瓶啤酒，坐到她旁边，“大过年不回家，被逼婚了？”“不想”“跟男朋友吵架了？”阿田依旧不理我，我实在觉得无趣，索性回去柜台前扎飞镖玩儿，没多久我听到她的手机响了，她没聊几句就挂了，看样子有些不欢而散。

阿田朝我走来，眼眶红红的，我心中一惊，她该不会是跟男朋友吵架，然后想借机报复，把我给那啥了吧？“你别……别过来，我可是很贵的！”我脱口而出阿田先是一愣，继而笑得直不起腰，我的脸臊得通红，本来明明想说我可是很正经的，到嘴边一秃噜就变了味儿。

“雷子，你为什么不读书了？”喝了酒的阿田脸蛋红红的“读书赚钱多慢啊，你看你读了那么多年，不还得投靠我？”我很满意自己开的这家Pub，白天做简餐晚上卖酒，淡季闲着没事儿，旺季仨月回本，这么好的生意哪儿找去？。

“对了，刚刚打电话的是你男朋友？”“那是我哥，”阿田被我逗乐了，“他非要我回家工作，我不乐意，不想一辈子被人照顾”我撇撇嘴，碰巧耗子嗷呜着嗓子进门，我见怪不怪，指指阁楼小黑屋，“去吧，动静小点”阿田满眼疑惑，我超门外努努嘴，一只大白猫紧跟着耗子窜上了楼，紧跟着就传来了令人面红的闹腾和叫声。

阿田歪头听着，我竟然有点不好意思了，“咳咳，耗子这臭小子居然勾搭上了镇花啊！”

03

阿田问我怎么想到在西塘开Pub，我摇头苦笑其实刚来西塘时，我没钱没学历没手艺，在西塘哪怕是当服务员也都得跟老板沾亲带故，无奈只能摆路边摊卖纪念品，一年后攒了笔钱，彼时Pub老板经营不善，我趁机低价把店盘下来，本以为是背水一战，岂料倒也算是有声有色。

阿田杏仁儿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看得我有些发毛，“你该不会趁我睡着了杀人夺财吧，我可没有万贯家财！”噗哧！阿田笑出声，此时的阁楼也已经偃旗息鼓，镇花大白妖娆地离开，耗子也心满意足地下楼，跳到阿田膝上打着呼噜。

阿田轻捋它脖子上的毛，“那耗子呢？”“它呀……”我闷了口酒，思绪回到几年前那是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有只猫在门口扯着嗓子叫了一晚，我只当又到春暖花开发情时，天亮却发现门口奄奄一息的耗子，隔壁邻居说耗子本是家猫，原主人搬走只能跟野猫争食，瘦了好几圈。

我带着耗子去了医院，医生说它肠胃功能很差，活不了多久，我不相信他的鬼话，耗子看我的小眼神明明充满了生命力！“我不信它会死，没希望才会放弃，只要有人给它哪怕一丁点希望，它总会坚持”我凑上前捏了捏耗子的耳朵，抬头正对上阿田如水的眸子。

我头一次发现，她的睫毛很长、很密，像两面蒲扇，撩得人心痒痒的阿田住进店里的一个星期后，耗子就做出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它带着只三花母猫回来了，母猫的肚子鼓得跟皮球似的我沉默地坐在躺椅上，耗子蹲在面前看着我，母猫似乎察觉到气氛的尴尬，躲在阿田椅子下面。

阿田忍不住开腔，“那个……算了，这大冷天的，人家也大着肚子，总不能往外赶吧？”我觉得自己就像在看犯了错的儿子，怒气冲冲，“耗子，你自己说，这第几窝了？光今年就已经三窝了，再往外送，街坊邻居见了我都要躲了！”

04

生气是一码，我最终还是招呼阿田给三花搭了个窝，耗子和三花洋洋自得睡了进去，互相舔毛，那场面特温馨我愁得直揪头发，阿田不以为然，“不就是一窝小猫嘛，店里有地方你就养着呗，说不定还能开个猫主题Pub呢“。

我苦着脸，“我哪儿养得过来啊”阿田问我为什么不找个女朋友，打理生意，还能顺便照顾我和耗子我笑得特猥琐，“我要等一个绝世美女，她要有林志玲的脸，冲田杏梨的胸，莫文蔚的腿……”很快，三花生了五只小猫，一看就是耗子亲生的，阿田乐得合不拢嘴，给三花做各种好吃的，甚至比给客人做简餐还认真，而我竟然只能吃到些鸡肉鱼肉的边角料！。

我经常愤愤地念叨，一定要把耗子送去咔嚓，绝对不能再祸害良家妇猫小猫睁眼的时候，阿田还没有走的打算，我忍不住问她，“喂，你什么时候回去，该找工作了吧？”“找到了”阿田认真地给三花做营养餐，垂下的碎发遮住了半边脸，“我想当这家店的老板娘。

”我差点跳起来，“别逗了好嘛，我要找的可是脸美胸大腿长的绝世美女！”“你骗人”我简直欲哭无泪，“姑奶奶，你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嘛？”阿田静静地看我，“你不肯带耗子绝育是要保留它做猫的尊严，你嘴上不依不饶但对每只耗子带回来的母猫都视若己出，你自掏腰包请人吃饭只为了他们能收留小猫。

”我哑口无言，阿田继续说，“还有，陆大婶说这些年，除了寄钱回家，你很少拾掇自己，你身上的羽绒服都是五年前的了，但你给客人的食材永远都是最新鲜的”阿田一步步走到我面前，“雷子，你如果能改，我就走”我一脚踹开凳子，“改！我他妈明天就改！”。

05

当晚，三花、耗子和猫崽子扯着嗓子饿得嗷嗷直叫，我从阁楼下来才发现阿田真的已经走了猫窝旁边有个信封，里面是五百块钱和一张纸：这些是三花的伙食费，请等小猫满月再撵它走我一拳砸在飞镖盘上，耗子吓了一跳，躲进窝里护着三花和猫崽。

适逢过年，我索性关了Pub躲在家里，耗子像是突然明了事理，早出晚归，时不时偷点小鱼干、猪肉肠回来给三花吃，我看不下去决定去买点肉回来家家户户飘着饭香，我忽然有些想念阿田做的饭，丰盛可口……我懊恼地捶捶脑袋，人都走了，想着干嘛，她又不是绝世美女！。

“舍得出洞了？”煮馄饨的陆大婶一筷子敲在我头上我讪讪地赔笑，却想起了阿田包的五鲜小馄饨，阿田常让我不要总喝酒，对身体不好，馋酒的时候就吃碗馄饨，里面一定塞满猪肉虾仁鸡胸玉米和香菇，配上紫菜海米汤，养人又美味。

陆大婶留我吃饭，桌上菜肴丰盛，独独吃那碗馄饨时，我鼻子忍不住有些酸，我竟然吃出记忆中阿田的味道……小猫渐渐长大，三花吃得越来越多，耗子往店里搬的东西也花样百出，那天早上，我竟然看到一条煮熟的鲫鱼！我坐在门槛上瞪它，这家伙偷别人晒制的干货就算了，居然跑锅里捞鱼，简直太过分了。

“我亏着你和你老婆吃了？”我不许耗子进屋，“哪儿偷的，带着我跟人认错去”耗子歪头看了我一阵，叼着转身一路小跑天刚放亮的早上，水雾给西塘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空气中都带着潮湿的气息，我不知道耗子去哪儿，只是远远跟在它后面。

河边，一个女孩蹲着收拾猫碗，羽绒服裹得跟大粽子似的，马尾歪斜地扎着我喃喃地开口，“阿田……”

06

她没想到我突然出现，眼底闪过意外，但旋即黯然，“我只是不放心耗子”直到她走远，我都没回过神来中午陆大婶气呼呼地兴师问罪，“死雷子，阿田那么好的姑娘，我跟她说了你身体不好，常年得吃药才能续命，人家没嫌弃你，你倒好，居然嫌弃起她了？”。

我满脸愕然，陆大婶怎么知道这些事？“阿田住我家里！”陆大婶戳了戳我的脑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天那碗馄饨的味道如此熟悉了，可我不想拖累任何人，包括爹妈、包括阿田陆大婶走到门边忽然停下，“猫崽要出月子了，人家明天就走，你看着办吧。

”那一夜，我辗转难眠，在楼下看着耗子、三花它们一家整整一晚上，终于做了这辈子最重要的决定第二天一大早，我和耗子把拎着行李箱的阿田堵在陆大婶家门口“耗子有话跟你说”我用脚捅捅耗子的屁股，它挪到阿田面前，抬头嗷呜地叫着，亮出脖子上挂着的纸牌子——那厮做饭太难吃，老板娘回来吧，俺娃要吃鱼。

阿田眼眶一红，我走上前把脖子后藏着的牌子转过来——死猫太能吃，老板娘回来吧，俺养不起它们阿田嗔怨地剜了我一眼，“养不起耗子，你就养得起我了？”“等把耗子它老婆和娃撵走，咱顿顿大鱼大肉！”我话音刚落，耗子叼起陆大婶家的晒香肠，嗷呜一声逃之夭夭。

07

我常常问阿田她究竟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直到我把店钥匙和求婚戒指交给她，她终于告诉我：“其实，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店里那天早上我路过河边，看到个头发蓬乱的男孩坐在河边，旁边还有只黑色大猫，我从他身边走过，听到他低低的啜泣声，他说：耗子，别怕，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养你一天。

”阿田握着我的手，“雷子，别怕，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照顾你一天”我眼泪差点掉下来，低头看到耗子的五个猫崽正扒着裤腿儿往上爬，指甲都扣进肉里了，哎妈呀，疼疼疼！“开饭啦！”阿田忍俊不禁敲着碗，猫崽嗖嗖朝她跑去，在碗边儿一字排开。

恩，我想，我真的可以考虑开家猫主题的Pub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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